轉眼間已經(jīng)在中遠工作了9年。9年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得到很多,也失去不少?,F(xiàn)在回頭看,這一路走得艱辛,但是我很滿足。
還記得是2004年底,我踏上了人生中的第一條船“安寧江”。在此之前,船對于我來說是個很新奇的事物,接觸過的只有渡輪和電視、電影中的形象。真正上了船之后,環(huán)境并沒有想象中的好,舷梯很陡,過道樓梯很窄,因為正在卸礦,甲板臟臟的,船重心有點偏,當我爬樓梯時感覺怎么有點暈,我以為是身體不舒服,年長的機工長是跟我一起接班的,他說:“看你樣子上來就暈??!”這船還沒開,我就暈了,還好,很快就適應了。
安頓好之后,交班的電助帶我走了一圈,太多沒見過的東西,我壓根就是一抹黑,好像跟學校里學的完全聯(lián)系不起來。混混沌沌地就這樣接了班。送走了老電助,自己一人坐在窄小的房間里思慮萬千,想想這好像有點難,這么多東西不懂,師父會不會像傳說中的那么嚴厲啊?這船一出去就是5個月,一航行就是30幾天,這日子怎么過?當我正在迷茫的時候,師父來了,他個子不高,戴副眼鏡,很斯文的樣子,一來就對我說:“來了呀,第一次上來不習慣吧!先別管那么多,慢慢來,現(xiàn)在去填飽肚子。”我答應一聲,隨師父去了餐廳,領了新的碗筷,打飯、打湯吃了起來,現(xiàn)在還記得那時覺得飯菜還行,不比學校的食堂差。
上船的第一天就在緊張、似懂非懂和不知所措中度過了。第二天開航去日本,定速后政委通過廣播說要去掃艙,我還以為只是像在家一樣去掃院子,想想,這種小事能搞定!我被分配到業(yè)務部,跟著政委、醫(yī)生、大廚一起去掃一艙。我戴好安全帽,穿上嶄新的工作服、工作鞋,就下到了一艙底。誰知這掃把一揮動,我傻眼了,掃不動,這是錳礦,看著堅挺的小金屬塊,再看看旁邊的政委,他正很悠閑地用鐵鏟把礦鏟成一堆,見我傻站著,說:“哎!這年輕人真是沒干過活,學著點,但是注意安全,小心腳下和頭上!”我很郁悶,我雖然生活在大城市,可小時候也幫忙種過地,做過農(nóng)活的。算了,不就是體力活,年輕力壯就是這時候該發(fā)揮作用了。我賣力地揮動著小鏟子,不放過一個小塊,再鏟到桶里,倒到袋中,12月的天氣,我卻渾身是汗。到中午時,終于掃完了,一上來看到黑乎乎全是粉塵的工作服,那個心疼??!這唯一的工作服難道就這樣“犧牲”了?趕緊回去洗,估計連身上都一抹黑了。回到房間脫了工作服,這一坐下,腰開始鉆心地疼,看來還是干太猛了。
收拾完之后,我按部就班地到點吃午飯。吃飯的時候船開始晃了,而且越來越厲害,我連站都站不穩(wěn)了,只見鍋碗瓢盆在那肆無忌憚地玩漂移。想起來了,公園的海盜船就是這樣,可海盜船沒讓我感覺想吐。我心里一陣惡心,但是我忍住了,沒吐,強撐著去打了飯菜,然而看著這飯菜,是真心吃不下,覺得就算是山珍海味,也不愿意去動一下筷子。巡視周圍,老海員們很夸張地用手臂環(huán)抱著飯碗湯碗,兩腿撐開,安逸地吃著。餐廳里沒有人說話,只有陶瓷和金屬的碰撞聲。我喝了點湯,實在是吃不下了,但師父告訴我,一定要吃點,不然暈得更厲害。于是,我勉強吃了一點點飯菜,就直奔房間躺在床上,感覺再多站一秒就要浪費糧食了。
隨著船舶晃動,我也在床上翻滾,但我覺得我能挺過去,后來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,一直迷糊著,沒吃晚飯。師父、機工長、二軌、政委都來探望我,他們的關懷直到今天我都記憶猶新。到了凌晨,好像感覺好多了,肚子也餓了,忍著到了第3天早上,胃里全空了。原來暈船還真是難受,聽船長說昨晚最厲害,很多人都暈了。這時我開始佩服那些值班的人員,這樣難受還能堅守在崗位上。
我?guī)煾缚墒腔謴透呖己蟮诙玫拇筮B海事大學高材生,我在他面前簡直太渺小了。我在學校里學的是普通的自動化和電力控制,對于船舶設備一點接觸也沒有,所以第一次上船真是啥都不懂。我很怕師父罵我??伤]有,嘆了口氣之后說:“以后還是多學學,仔細點。但是上船后頭等重要的大事就是人身安全,船上全是鐵家伙,機艙到處是高溫的東西,電更是危險。凡事要細心,做之前要想做好準備沒有,要預計到會有什么樣的后果,做之后要恢復原樣,該絕緣的做好絕緣,該水密的做好水密,工具收好不能讓別人踩到。公司發(fā)來的操作規(guī)程,里面說得很詳細,你一定要去老軌房間拿來好好閱讀,記在心上?!?
海員是個特殊的職業(yè),生活上沒有電視沒有新鮮食物,沒有家人的陪伴,這船一離岸就是一個單獨的群體,一個幾十個人組成的大家庭?,F(xiàn)在船上的物質條件與以前相比已經(jīng)好得太多,公司對我們的工作很支持,管理也越來越人性化:每天有新聞晚報看,時時知道國內(nèi)新聞;信息發(fā)達了,航行中可以寫家信,靠哪里都可以跟家里通電話,能上網(wǎng)還可以視頻……我覺得喜歡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。拋開那些客觀上的無奈,我覺得我挺幸福的。師父已經(jīng)退休多年了,去年打電話他還很精神,身體也好,家庭和睦。人這一輩子就是在工作中學習,在工作中成長。